斯坦福校园里的匠人空间

最近,我在斯坦福校园散步,不知不觉地遛到了曾经工作了多年的斯坦福电机系。
电机系的大楼是硅谷先驱、惠普公司的发起人普捐资兴建的,名为普楼。1996年大楼建成时,我成了第一批原著民。
大厅里的咖啡店,还保留着我当年最喜欢的鸡肉沙拉,在室外的餐桌坐下,旁边桌上的两个男人在聊天。我的眼光不由地飘向他俩,只见背朝我的那个男人,肩胛骨高耸,露着青筋的手握着叉子,举到嘴边却咬空了,他摇摇头,落手,叉子碰到盘子,发出持续的响声。
“不会是真的吧?”一只手落在我的肩膀上,“杰夫!”我一脸惊喜地站起身来,和杰夫拥抱。“我老远就看到你了,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了,你没变。”我赶紧把头发朝前捋捋,盖住花白的鬓角。“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杰夫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的博士生,专业是集成电路设计。
“我2002年毕业后,去了一家当时特红的电讯大公司,两年后创业,办了三个公司黄了两个、卖了一个。”杰夫很得意。
“秒杀硅谷95%的初创公司。”我顺势捧他一把。
“运气呗,买主儿是日立,按照购买合约,我得在日立工作两年。”
“哈,戴上了金手铐。”
“在日本公司工作别提多爽了,我一待就是十年,常去日本和中国出差。哦,我现在在实验室做讲师,你过来看看?”杰夫蓝灰色的眼睛里闪着热情和狡黠的光。
我跟着杰夫走进普楼,“我就在这儿工作”。普楼大厅的西墙摆满了架子,摆着许多我叫不出名的电子仪器,大厅的中央竖起了玻璃墙,这些仪器就变成了玻璃鱼缸里的鱼。
杰夫带着我跨进玻璃门,自豪地说:“这是我的地盘:匠人空间。这个实验室向所有的学生开放,唯一的要求是通过安全培训课程。除了管这个车间,我还教一门实验室课,这门课结束时,每个学生都能用激光切割器、3D打印机,还有这些仪器仪表,最终做出一个交流-直流变压器。下学期,大多数学生都会选另一门实验室课,用这个变压器做出一个电动器械。”
“学生们爱上这种课吗?”
“我三年前刚开这门课时有11个学生,去年20个,今年有45个。”
“几何增长,凭啥呀?”
“年轻人通过动手和对实物观察比只在纸上演算所学到的东西更全面和深入。我当年只有20%的课程涉及实验室,现在反过来了。你去看看,类似的车间很多,连艺术系都有,很多教室已经不是那种排排坐的了,而是大大的空间,教师随时可以摆放各种实物,学生们围观并动手。”
“现在AI这么火,讲课很不容易吧?”
“讲课时,我随时观察学生的表情,用故事、笑话、所学到的东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AI要做到我这份儿还得被喂几年。”
“你觉得有一天AI会代替你教课吗?”
“AI正汹涌而来,看上去什么知识都可以轻易得到。但我还是认为掌握基础知识和技能必须经过训练,眼耳鼻脑手并用,知识才可以变成智慧,这是基本功,全得靠自己。”
两个学生进来,看样子是找杰夫的。杰夫和我相拥道别:“有空提前告诉我,我带你看机器人儿车间。”
回望普楼,依旧明亮鲜艳,杰夫还在门前朝我挥手,那两个男人没动窝,只是盘子换成了咖啡杯,我好不容易才压住给他们的咖啡加奶和糖的冲动。
□郇舒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