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国甫的怀化“朋友圈”：一个湘西重镇的裙带式腐败

2020年1月7日，怀化市举行2020年离退休干部迎春座谈会。时任湖南省政协副主席、怀化市委书记彭国甫主持会议并讲话。（图片来源|怀化新闻网）

电视画面中，62岁的彭国甫站在被告人席上，满头白发，两颊凹陷。

这位出生于湖南湘乡的农家子弟，曾言面对腐败、邪恶时要“横眉冷对、横刀立马”，但最终因腐败在副部级岗位上落马。

2025年2月21日，海南省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彭国甫受贿一案。检察机关指控，2004年至2023年，彭国甫利用担任湘潭大学党委书记、怀化市委书记、湖南省政协副主席、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等职务上的便利，收受财物折合人民币1.34亿余元。

彭国甫的仕途中，怀化无疑是重要的一站。他在那里主政六年多，并留下很深的个人印记。

因强势的工作作风，彭国甫在怀化官场被唤作“彭霸天”，与两任市长的关系都貌合神离。他任市委书记六年多内，怀化的经济发展难言成功，且与湖南省内其他城市的差距越来越大。

2021年3月21日，彭国甫卸任怀化市委书记。在全市干部大会上，他再次引用明代河南信阳知州胡守安的《任满谒城隍》中的几句话“神道有灵应识我，去时还似到时贫”。

三年后，彭国甫在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岗位上被查。之后，他在怀化的一批“爱将”相继落马，包括时任怀化市政协主席、政协副主席、怀化市委宣传部部长、辰溪县委书记等。

湘西重镇怀化，一场塌方式腐败渐次展现在公众面前。

“四不”

2014年6月，时年51岁的彭国甫就任怀化市委书记。

当时在怀化市委工作的一位科级干部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怀化官场对彭国甫抱有期待，“他是学者型领导干部，听说很有魄力，在岳阳也干出了一些成绩。”

彭国甫生于1963年，在湘潭大学学习、工作多年，是公共管理学教授、博士生导师。2002年，39岁的彭国甫升任湘潭大学党委书记。他在这一岗位工作6年后，调往岳阳县，完成从学界到政界的转型。

2008年11月至2011年9月，彭国甫以正厅级别任岳阳市委副书记、岳阳县委书记。主政岳阳县3年期间，该县GDP从110亿元升至166亿元。

离开岳阳后，彭国甫当了两年多湖南省科技厅厅长，直至2014年转任怀化市委书记。

彼时，怀化确实需要一位有魄力的掌舵人。

根据湖南省政府网站数据，2014年，怀化GDP为1181.01亿元，在湖南14个地市、自治州中排名倒数第三，仅领先湘西州和张家界市。当年，怀化GDP增速5.1%，全省排名倒数第一。作为湖南省面积最大的地级市，怀化是全国综合交通枢纽，但经济规模和增速与其“地位”并不匹配。

怀化一位退休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彭国甫要赴怀化任市委书记的消息一传开，部分怀化本地干部以为他能重塑官场风气，带来经济、社会面貌的改变。

然而，彭国甫在怀化并没有复制他在岳阳的成绩。他离任前，怀化GDP仍然排在全省倒数第三，并且和发展起点相近的城市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扩大。

六年多，怀化GDP从1181.01亿元增长至1671.9亿元。同一时期，永州市GDP从1299亿元增长至2107亿元，邵阳市GDP从1261亿元增长至2250亿元。

“怀化的经济数据够差了吧？但这还是彭国甫授意‘美化’之后的数据，真实数据多差就可以想象了。”怀化一位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根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的通报，彭国甫的确大搞统计造假、数据造假。

其实，彭国甫到任不久，怀化市委政研室就按要求形成了一份报告，主题是怀化城市规划和经济发展思路，“但是老彭看完不感兴趣，”怀化这位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彭国甫说‘发展嘛，只要不出事就行。’”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彭国甫主政怀化将近7年，“一直没有明确的发展思路，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市政工程或者招商引资项目。”

他介绍，彭国甫在任期间，他本人提出的发展思路飘忽不定且脱离实际。

彭国甫提出要把怀化建设成国家级生态功能区，同时又对煤矿、火电项目情有独钟，而两者的定位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互矛盾的。此外，他还提出过把怀化建设成五省边区高等教育高地，但在怀化这样一个高等教育资源匮乏的地级市显得有些不切实际。

2015年，彭国甫曾力推“互联网+”模式的政务服务，并将其命名为“淘宝式政府”。不仅在湖南，在全国范围内，这也是对政务服务模式创新较早的地方实践之一，“但是到了2017年，他突然不提了，不知道为什么。”前述干部说。

到怀化工作三年半后，2018年1月，彭国甫升任湖南省政协副主席，并继续兼任怀化市委书记。2021年1月，彭国甫转任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两个月后卸任怀化市委书记。

2024年1月，彭国甫落马。但他任怀化市委书记后在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上做的四“不”表态至今仍被津津乐道：“不做教授做学生”“不做老爷做公仆”“不做掌柜做班长”“不做贪官做清官”。

怀化市政府办公楼。（南方周末记者翟星理|摄）

猜忌

彭国甫在怀化期间，先后和3任市长搭过班子，分别是李晖、赵应云和雷绍业。李晖和彭国甫的交集时间很短，她在彭国甫到任当月即调任湖南省文化厅厅长。

赵应云和彭国甫是前后脚到怀化的，二人有相似的经历。

2008年，湖南省委推行干部选任改革，5名厅级干部被派往基层任县委书记。《中国日报》当时报道称，这样的调整在全国史无前例。

5人都是40岁左右的高学历“年轻人”，他们虽然官至厅级，但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其中就包括时任湘潭大学党委书记的彭国甫，和时任湖南省委宣传部副巡视员、拥有哲学博士学位的赵应云。

彭国甫被派往岳阳的同时，赵应云被派往怀化，任市委常委、中方县委书记。那一年，两人都是45岁。

赵应云在怀化工作3年后，调任常德市委常委，先后任市纪委书记、副市长，2014年回到怀化任市长。

当时在怀化任职的一位正处级干部对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彭国甫和赵应云经常一起参加公务活动，而这些活动通常只需要书记或市长一人出席即可。

实际上，二人的关系并不像看上去那样亲密。两人曾对怀化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人选意见不一，彭国甫否决了赵应云推荐的人选，任命了一位名叫杨俊的干部。不过杨俊后来也与彭国甫反目。

当时在怀化某市直机关任“二把手”的一位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时是书记有个小圈子，市长也有个小圈子。”

彭国甫、赵应云在长沙都有住宅，逢年过节，怀化想“进步”的干部和企业老板都要去长沙“问候”，该干部解释，“就是送名贵烟酒、名表、金条、人民币和美元现金。赵应云他家里那烟酒都放不下，他老婆子（方言，指妻子）要不停地拿出去卖掉。”

这一说法从湖南省纪委制作的党风廉政警示教育片中可以得到印证。赵应云离开怀化后，先后任永州市市长、湖南省农信社党委书记，2022年1月在湖南省政协常委任上落马，他在警示片中出镜忏悔，称家里的酒上百箱，烟上千条，由其妻子、司机定期清理并卖掉。教育片显示，商人曾建群与赵应云交往时间最长，关系最密切，输送的利益最多。

彭国甫也喜好烟酒。杨俊后来也因罪获刑，他在狱中手书的案件情况说明，2017年春节前后，杨俊到彭国甫家送了两箱飞天茅台、10条和天下香烟。杨俊自称价值四万余元。2018年、2019年春节，杨俊都去了彭国甫在长沙的家里，分别赠送了价值四万余元和三万余元的茅台酒与和天下香烟。

2017年12月，赵应云调任永州市代理市长，时任株洲市委副书记雷绍业升任怀化市长。

同样是博士学历、同样在高校工作多年的雷绍业，也一直没有得到彭国甫的信任。“其实雷绍业的为人非常谨慎。”一位和他有过交往的怀化商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无论去他家还是办公室，给他递烟，他都不接，还说“别抽你的了，一起抽我的”。这位商人翻开和雷绍业的聊天记录说，“他很少发文字或者语音，都是打语音电话，没有什么痕迹。”

按照这位商人的说法，雷绍业从未主动与彭国甫交恶，雷绍业也表示不知道为什么处处遭到彭国甫猜忌。

怀化市城投系统一位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有次他作为陪同人员之一，和雷绍业一起接待了来怀化考察的一行客商，招待晚宴进行到一半时，雷绍业先行离场。该干部也走到宴会厅外面的停车场去车里取手机充电线，恰好看到出席公务接待的彭国甫也正在离开。

雷绍业和彭国甫相遇了。该干部回忆，雷绍业主动上前搭话，两人聊了几句，彭国甫一摆手，骂了句脏话，并称“你这个家伙老是搞小动作”。雷绍业愣了一下，彭国甫随即上车离开。

彭国甫离任之后，雷绍业接任怀化市委书记。前述与雷绍业有过交往的商人说，雷绍业当时志得意满，说，“现在我当书记了，怀化要风清气正了。”

雷绍业在怀化只当了一年市委书记，就于2022年4月调任湖南省工信厅厅长。离任后，他在怀化主推的半导体产业园迅速烂尾。

讽刺之处在于，后来二人双双落马。

举报

书记、市长不和，让下属无所适从。彭国甫提拔的怀化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原主任杨俊甚至成了“受害者”。

一名杨俊的亲属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表示，杨俊熟悉经济工作，颇得雷绍业赏识，雷绍业到深圳、上海、江苏昆山招商时经常安排杨俊同行，“彭国甫就以为杨俊跟了雷绍业”。“其实他完全是误会了，杨俊和雷绍业私下里没有什么。”

“激怒”彭国甫的直接导火索，是一份内部审计报告。

根据杨俊在狱中手书的案件情况说明，2019年，怀化经开区对2012年至2019年5月1日政府投资1000万元以上的88个项目进行内部审计，发现大小问题三千多个，涉及金额3亿余元，有些项目未招标就已完成工程款结算，有些项目投标单位未投标却被定为中标单位，还有些项目未办决算就已超领中标资金。

在杨俊看来，这些问题项目有不少出自彭国甫及其亲属之手。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后来的通报也称，彭国甫大搞“家族式”腐败。

杨俊主张依法追责，处理相关经办人并追回超支资金。令人费解的是，杨俊既要维持与彭国甫的关系，又主动去碰彭国甫的“奶酪”。

杨俊的近亲属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审计报告已经出来了，还盖了财政局的章，杨俊不追究，以后查出来就要追究杨俊，但一追究就会追究到彭国甫的亲戚身上。这是个死局，杨俊没有办法。”

还没来得及追责，杨俊就被匿名举报至湖南省委巡视组，案件批转至怀化市纪委监委。2020年6月，杨俊及其配偶、胞兄被留置。

2021年9月，辰溪县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以杨俊犯受贿罪、非法倒卖土地使用权罪、滥用职权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6年。杨俊上诉后，怀化市中级人民法院维持原判。

杨俊怀疑自己遭到打击报复，在狱中坚持举报彭国甫等人。

举报彭国甫的不只杨俊。在彭国甫主政怀化期间，对他的举报没有停止过。

体制内早于杨俊实名举报彭国甫的是曾任怀化某县县长的A。二人的恩怨要从2015年的一桩旧案说起。

A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14年冬天，他曾收到群众的联名举报信，举报怀化沅陵县砂场老板向杰系黑恶势力，涉嫌实施了非法侵占他人土地、大面积毁林、盗采河沙等犯罪事实。

A随即组织职能部门对举报事项进行核实，发现向杰还身负命案。2015年9月10日，A召开政府专题会议，组织公安、水利、环保等部门对向杰进行立案调查，并筹备抓捕，“但是这个会刚开完，向杰就知道了”。

两天之后，2015年9月12日，向杰实名举报A索贿、受贿超千万元，迅速引爆舆论。

就在这时，A接到了时任怀化市委书记彭国甫的电话。A回忆，彭国甫并没有询问事件的来龙去脉，而是“让我要保护向杰的安全。我愕然，彭国甫又重复了一遍，‘你要保护向杰的安全呐！’”

次日晚上，A又接到时任怀化市委另一位领导的电话，“说是彭国甫让他给我打电话，要求我不要抓向杰，不要向媒体发声，先平息这个事。”

A十分被动，不得不向怀化市委说明情况。虽然针对A的举报被查否，但对向杰的法律追责也无疾而终，针对向杰的刑事立案被撤销，专案组解散。

不久，2015年12月，A被调离沅陵县，到怀化市政府任副秘书长。

其实，举报向杰的还有好几拨人。2015年11月20日，沅陵县商人刘学文、陈阿林和当地村民等15人也联名控告向杰涉黑，指控向杰涉嫌贩毒，并称有证据。

2016年，湖南省委巡视组进驻沅陵县期间，刘学文、陈阿林等人提交了实名举报向杰涉黑的材料。刘学文胞姐称，刘学文还一并举报了向杰的“保护伞”。

但向杰一直很“安全”。A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追究向杰的法律责任之所以困难重重，是因为向杰在被群众举报之前，其妻就通过彭国甫之妻周叶搭上了彭国甫的线，“向杰举报我，也是彭国甫的主意。”

被调到怀化市政府任副秘书长后，A继续搜集彭国甫、向杰涉嫌违法犯罪线索。

2019年4月，A向中央扫黑除恶第十六督导组寄送了向杰涉黑的证据。当年6月初，A又将证据材料送到了怀化市公安局和湖南省相关领导处。

不知A的这次举报是否起到了作用。在他举报后，向杰很快落网。

根据向杰的判决书，2019年6月6日，在被公安机关通缉前一周，得到风声的向杰从广西友谊关偷渡至越南，次月才被越南警方移送回国。2020年10月，怀化中院以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故意杀人等罪名判处向杰死缓。

2019年12月，A远赴西北某省任新职，赴任前，他又去北京实名举报了彭国甫。

A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虽然向杰被捕、彭国甫落马使他有了反腐斗士、扫黑英雄的名声，但他对向杰案的结果仍然感到有些遗憾。

“2015年我任县长时发现向杰涉嫌违法犯罪的那些事情，办案单位还是遗漏了一些。”A认为这是因为“法院判决向杰的时候，彭国甫还没有离任怀化”。

事实上，A赴西北任职之后，曾给彭国甫写过一封长信，规劝其遵纪守法。信中写道，“如果你能将心比心，你一定能够理解我为什么要写这封信给你。”

怀化商人向杰已因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故意杀人等罪名被判处死缓。图为他在沅陵县控制的采砂场。（南方周末记者翟星理|摄）

“地震”

2024年1月10日，时任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彭国甫落马的消息公开后，怀化官场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当月30日，怀化市委常委、统战部部长姚述铭被查。此二人落马后，怀化官方的表态是“全力配合”，严查“裙带腐败”“衙内腐败”。

此后在2024年4月13日至5月13日一个月内，已经转任湖南省工信厅厅长的雷绍业，怀化市政协主席印宇鹰，怀化市政协副主席谢商成，怀化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张远松，辰溪县委书记谢建军依次落马。

“老彭在怀化直接提拔或者推荐了不少人，像姚述铭、张远松、印宇鹰、谢商成、谢建军等。”现于湖南省委工作的一位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姚述铭是彭国甫的“心腹爱将”之一。

姚述铭生于1966年，在怀化公安系统工作过二十多年，2011年12月转任怀化经开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一直到2020年5月，他都是杨俊的上司。在彭国甫任期内，姚述铭先后被提拔为怀化市副市长、怀化市委常委。

根据纪委监委的通报，除谢建军外，上述其他官员均有“为谋求政治升迁，跑官买官”“为谋求职务晋升，向其他国家工作人员行贿”“向从事公务的人员赠送财物”等行为。

怀化市应急管理系统一位在职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谢商成的“上位”之路颇为坎坷。2020年7月，已经在怀化四个县“蹉跎”了将近20年的谢商成抓住机会，趁溆浦县一位主要领导任上去世之机，对彭国甫一边送礼一边“威胁”，于次月开始担任溆浦县委书记，第一次当了一把手。第二年，谢商成跻身副厅级，升任怀化市政协副主席。

在彭国甫主政期间，张远松从靖州县县长升任县委书记。靖州县一位与张远松有过接触的商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位“70后”女干部不仅迷信风水，还经常搞一些具有当地特色的迷信活动。

曾任通道县委书记的印宇鹰则在彭国甫的任期内跻身怀化市委常委。怀化市一位地产商人曾与印宇鹰有过交往。其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印宇鹰一个比较明显的特点是爱玩，具体而言，就是乒乓球和网络游戏。

该商人称，一些企业主为围猎印宇鹰，苦练球技，“先站在一边捡球，再找机会和他打上几拍子。”虽然爱玩，但印宇鹰对政务接待工作非常重视，有一次曾当着他的面打电话过问政务接待工作的餐食准备问题。

据湖南省纪委监委通报，2013年至2021年，印宇鹰任通道县委书记期间，为树形象搞政绩，无视群众利益搞“一刀切”，强制拆除群众附属建筑和生活菜园，不顾县财政紧张等实际情况，“垒大户”“堆盆景”，刻意打造4条检查调研“经典路线”。

这些受到彭国甫提拔的领导干部中，姚述铭、张远松、印宇鹰纵容亲人捞钱；谢商成、谢建军生活作风存在问题。湖南省纪委监委后来的通报印证了这一说法。

怀化官场的肃贪风暴已经过去一年。公开信息显示，姚述铭、张远松、印宇鹰、谢商成、谢建军、雷绍业涉嫌违纪违法的案件均已进入司法程序。

彭国甫受贿案一审也已开庭。公开报道显示，彭国甫进行了最后陈述，当庭表示认罪悔罪。

一位与彭国甫有过交往的朋友事后分析，或许彭国甫早已知道自己被调查。

2023年11月11日晚，酒后的彭国甫给这位朋友打了一个微信语音电话。聊天记录显示，通话时长为1小时36分。他回忆，彭国甫发了一晚上感慨，最后说，“假如我不离开湘潭大学，我也早就是副部级了。当官几十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方周末记者 翟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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